第十八章 「我們……你們……也」
卷一 神終極的心意 | 钟马田 Martyn Lloyd-Jones「我們也在他裡面得了基業，這原是那位隨己意行作萬事的，照着他旨意所預定的，叫他的榮耀，從我們這首先在基督裡有盼望的人，可以得着稱讚。你們既聽見真理的道，就是那叫你們得救的福音，也信了基督，既然信他，就受了所應許的聖靈為印記。這聖靈是我們得基業的憑據，直等到神之民被贖，使他的榮耀得着稱讚。」(弗一11-14)
我們顯然不可能一次就把這幾節經文的整個陳述討論完；但在我們着手討論個別的陳述以前，把這段經文當作一整個陳述來探討是極有益的。只有當我們清楚一般的題旨、並掌握它，我們才能真正鑒賞和享受其獨特之處。我們在此所查考的，是一個長句的結尾，正如我們已經看過的，這個長句是從第三節之首開始，直到第十四節末了才結束。這個句子肯定是整本聖經中最重要的句子之一。它顯然沒有結束在第十節，因為使徒接著說「我們也在他裡面」。這個「他」指前面已經提到的某個人，而「也」字則告訴我們某件附加的事。當我們思想這個句子的任何部分時，務要將這整個句子牢記在心，這一點是極其要緊的。
讓我們記得：使徒正在揭露神偉大而永遠的旨意。其精髓則在第十節說明了。世人所關心的是政治、和報紙的頭條新聞；但我們在此所查考的，卻遠勝過那一切，是正在展開、而且將要繼續展開的事，不管世俗層面將會發生什麼事，它都不受影響。我們並不是說較低層面所發生的事就沒有什麼重要了，而是說神的計劃卻是更偉大、宏偉的。神的計劃是必然要實現的，而世上的協定則是非常不確定的。使徒告訴我們：神已經藉着聖靈把「智慧」和「聰明」賜給我們了；若沒有這「智慧」和「聰明」，這些事對我們而言就依然是暗昧不明的，似乎和我們的生活遙不可及。一旦我們蒙了光照，每一件事對我們而言就都是清晰的，因為我們看見神正在成就他的計劃，而且我們和我們整個永恆的命運都涉及其中。使徒既然告訴我們說那計劃就是要恢復和諧，接着就告訴我們神藉以成就它的方式。這就是他現在在第十一節所要討論的題旨。我們已經大略查考了這個計劃，他現在就要帶我們來看它的細節。
保羅正在寫這封信給以弗所的基督徒，這個事實本身就是此計劃正在成就的一個證據。這是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，像大數的掃羅這樣的人，原是「希伯來人所生的希伯來人」，竟然會寫一封信給外邦的以弗所人。他之所以這麼作，因為這本身是神啟示、實現這個偉大計劃的一部分。到目前為止，世人已經看見神要使萬有更新的計劃成就的偉大例證，就是在基督教會中所見到的，而那正是這卷特殊書信的重要主題。它是所謂「教會書信」之一，使徒在這卷書信裡面，給了我們他論及基督教會的性質和特性最豐富的教導。歷世歷代以來，從許多方面看，教會都是最好的例證，證明了神要在每一個領域和範疇恢復和諧之驚人的、普世性的計劃。
我們不能不順便留意到保羅陳述其題旨所用的有趣方式。沒有一件事像觀察他的思緒運轉那麼有趣、吸引人。每一個作者都有自己獨有的特性，有自己獨特的寫作風格。任何人只要是熟讀新約聖經，都能立刻說出某一特殊經文是出自保羅、或彼得、或約翰。而使徒保羅這位作家的特性，在我們正在查考的這幾節經文裡面也非常清楚表露出來了。從他所引介的這些詞可見一般。保羅從來都不以一度說過某事為滿足，他必須再加以補充。我們在這裡看見他說：「我們也在他裡面得了基業。」但他卻不以單說我們已經得了基業為足，他還告訴我們這事是如何發生的――「這原是那位隨己意行作萬事的，照着他旨意所預定的。」他已經用過類似的詞語了，但還準備要繼續使用它們。
我注意到這件事，並且強調它，是基于一個美好的理由：此一論述對於基督徒信仰之認知是一個極佳的試驗。保羅在談論這些事的時候，不能不因它們而震驚、訝異。他不是只有在頭腦上對這些事感興趣而已，他不只是一個講演者而已；他乃是一個傳道人，一個福音使者，一個牧者。他不能只從一個純粹客觀、立場超然的角度來看這些事。所以當他說「我們……得了基業」時，他對此事實感到如此震驚，以致他似乎希奇它是怎麼發生在我們身上的，並且他也給了我們惟一可能的解釋，也就是說，那是神「隨己意」所行的。這幾個字似乎激發了他的熱情，他在其中見到了救恩的全景。
自命博學的人當然會視之為行文風格不佳。他們說：保羅不是一個講究文體的好作家，他缺少一種簡潔、洗煉文筆，他未免文體繁雜、堆砌形容詞，在描述特性的詞語上又加上另一描述特性的詞語。這些「權威人士」怪他「破格」(anacolutha;譯按：結構欠缺一貫性的詞句)，意思是說，他既已開始一個論證，卻任憑一個字將他岔開，因而離題甚遠，並且受激動到一個地步，甚至發出對神的讚美來。他似乎忘了原來要說的，過了一會才重回主題。他有時甚至忘了重回主題，留下一個沒有完成的句子。我卻認為：「破格文體」是其靈性的一個指標。他不只是一個文學家(litterateur)，他也不是一個受僱寫八股文的作家，他不是一個賴寫作維生的人；他是一位福音使者。是基督的一個使徒，他以寫到基督和基督的事為樂。對他而言，句法與文句並不是他首要關切的。他所感興趣的是真理。並且在這幾節經文中將之向我們傾瀉而出。
正如我稍早提醒你的，這十四節經文是整卷書信的引言，可以將之比擬為一出歌劇或一首交響樂的序曲，以引介出不同的主題。使徒提醒我們這個事實：神正在成就這個偉大的計劃，要重新使整個宇宙合而為一，歸於元首基督；他現在開始告訴我們神是如何成就此事的。首先要留意兩個片語，頭一個在第十一節開頭，另一個則在第十三節開頭：「我們也在他裡面得了基業」，與「你們……也在他裡面」(譯按：中文聖經和合本作「你們……也信了基督」，英文直譯則為「你們……也在他裡面相信了」)。保羅用這兩個片語，向我們指明這偉大的計劃成就之肇端。我們當然必須非常清楚他在第十一節所說的「我們」、與第十三節所說的「你們」到底是指什麼人。有些人說這個「我們」只是一種編者用的「我們」，使徒是指着他自己說的，但卻以此代替「我」。另一些人則說「我們」包括猶太人與外邦人，指所有的基督徒，不管他們的來歷如何。但這兩種觀念肯定都是相當站不住腳的。
我的看法是：「我們」與「你們也」正好相對――我們和你們。第十三節的「你們」十分明顯是指着外邦人說的，在此是指以弗所人和此信可能送達之其他教會。所以我們必須主張這裡的「我們」是指猶太人。還有另一個論據可以確定這種解釋。我們注意一下他在第十二節所說關於這個「我們」的話：「叫他的榮耀，從我們這首先信靠基督(中文聖經和合本作「在基督裡有盼望」)的人，可以得着稱讚。」英文修訂版讀作：「我們這先前盼望基督的人。」這提供了證據，說明這裡所說的「我們」是指猶太人。如果採用欽定本的譯法，則是「我們這首先信靠基督的人」，所強調的是年代時間上的問題，在外邦人相信基督以先，猶太人就已經這麼作了。他們先相信，隨後才是其他人。我們的主告訴他的使徒們說：他們將要「在耶路撒冷、猶太全地、和撒瑪利亞，直到地極」，作主的見證人(徒一8)。在歷史上，最初的基督徒是猶太人。或者採用英文修訂版的讀法：「我們這先前盼望基督的人」，它乃是論及一個事實：在舊約時代，猶太人從頭到尾都在盼望彌賽亞的來臨。無論如何，它仍然是指着猶太人說的。
使徒強調「我們」和「你們」――我們猶太人，你們外邦人――是因為這個驚人的事實：他們已經被聚合在一起，已經在基督裡「合而為一」了。「我們也在他裡面得了基業……你們也」――我們都一起在其中了。正如我已經提過的，這不單是此一獨特書信的主題，也是整本新約聖經、尤其是新約書信的主題。在這獨特的書信裡面，它是最為醒目的主題，在第二章可以看得最為清楚明確。保羅多次重複提到它，而且永遠不覺厭煩。他在第三章說：這個職分已經交託給他了，要將「在以前的世代沒有叫人知道，像如今……一樣」的真理啟示出來。神現在已經「藉着聖靈啟示他的聖使徒和先知……這奧秘就是外邦人……得以同為後嗣、同為一體」(第2-6節)。
使徒對這一點所感到的驚奇、震顫，從未須臾停止過。所以他在第四章又說到同一件事。我們也想到他寫信給羅馬人時所用之有趣的片語，他在那封信裡面告訴他們說：他最引以為榮的，在於他是「外邦人的使徒」，他說我「敬重我的職分」(羅十一13)。這曾經在他的生平中引發了一場革命性的變動。我們知道他曾經是個多麼偏狹、頑固的猶太愛國主義者，以及他何等以自己的國籍為傲。那使得他無法容忍異己，外邦人對他而言不過是狗，是門外人。但如今他卻是「外邦人的使徒」。而在這卷寫給以弗所之外邦人的書信中，他必須強調神所已經成就的這件驚人大事。神的偉大計劃已經在運行了，他是其中的一部分，他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!
保羅以相同的語氣開始他所寫的羅馬書：「我們從他(主耶穌基督)受了恩惠、並使徒的職分，在萬國之中叫人為他的名信服真道」(一5)。又說：「眾人同有一位主，他也厚待一切求告他的人」(羅十12)，無論他們是來自何處。他在加拉太書又說：「並不分猶太人、希利尼人，自主的、為奴的，或男或女」(三28)。舊的劃分已經消失了；若使這樣的劃分繼續存在，就是否認耶穌基督的福音。這就是他的教訓，其榮耀之處就在此。這就是那已經發生之驚人的事。他同樣在加拉太書中說：「你們既屬乎基督(無論猶太人或外邦人)，就是亞伯拉罕的後裔，是照着應許承受產業的了」(三29)。我們必須要除掉所有肉體的、物質主義的、國家的觀念。那一切都已告終了；在神眼中算得上數的乃是在亞伯拉罕和基督裡面之屬靈的種籽(譯按：中文聖經和合本作「後裔」)。現在有了由神的百姓所組成的新國度，我們這些基督徒都是神的百姓。這就是那條嶄新的道路，是新約聖經偉大的主旨，是新的時代；其他的一切都已泯除了。神的旨意曾經是暫時使用猶太人，但如今他有更大、更宏偉的旨意，將猶太人和外邦人都包括在內了。
這就是使徒的論點。如果我們翻到他所寫的歌羅西書，將會在其中見到它，我們到處都看見它。我們可以說使徒在腓立比書第三章那個片斷的自傳中(第4-14節)，將這事表達得最為清楚。他為著自己過去所是的一切而自責，並嘲笑他先前一切愚昧的驕傲和自誇。然而，真正要緊的是必須清楚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，神是如何成就這一切的。使徒用一種特別有趣的，吸引人的方式來告訴我們；我們若提醒自己世界的本相如何以及它一切的衝突、牴觸、分爭、和緊張，就更為有趣了。在聖經真理的亮光中，並以世界為對照，來查考使徒正在揭露之神的這個計劃，是何等的奇妙呀!同時，特別有趣的是：請留意神在基督裡的方法，與現今自稱是基督教卻只強調政治與社會用途的福音是如此的不同。
神恢復和諧與合一的方法，是產生基督徒，所以保羅把關於基督徒的某些事告訴我們。他對基督教作了一個完美的描繪，就着我所瞭解的，他告訴我們有關於它的五件事。
他所告訴我們的頭一件事是：我們之所以成為基督徒，是因為我們「在基督裡」。離了基督，就沒有合一的盼望。在人當中不可能有真實的合一，除非他們成為基督徒。除非人們成為基督徒，否則持久的合一與和諧是難以想像的，人也沒有希望恢復到神原初所造的那樣。而只有當我們「在基督裡」，我們才是基督徒。
第二，對於我們這些基督徒而言，有某些事是真實的，因為我們是「在基督裡」的。保羅把這些事告訴了我們。
第三，保羅同時以一個陳述指明神這一面與人這一面，對於我們所賴以進入這些福分之途徑，作了一番解釋。
第四，他向我們保證我們擁有這些福分的事實；以及更重要的，保證我們將永遠不會失掉它們的事實。聖靈是印記，「直等到神之產業被贖」(見中文聖經和合本小字)。聖靈同時印上了印記，並告訴我們，我們已經在這個計劃裡面了。
第五，也是最後一點，使徒強調一切事物終極的目標是神的榮耀――「叫他的榮耀……可以得着稱讚」――「使他的榮耀得着稱讚」(12、14節)
那麼，頭一件事就是：那使猶太人與外邦人和好的――而且是惟一能使他們和好的――是他們必須成為基督徒，「在基督裡」。成為基督徒，意思是與基督建立一種新的關係，意味着「在基督裡」。它並不代表你必鬚生在某一特殊的國家，或你的父母、祖父母必須是基督徒。基督教的意思是「在基督裡」。換句話說：神將人帶進一種新的關係，藉此叫人與他和好；這純粹是個關係的問題。世上所有的煩擾――國家之間的，個人之間――都是源自于關係範圍上某一點的失敗。
這一切最為完美的例證莫過于猶太人與外邦人這幅非凡的圖畫。在他們之間有着一道中間隔斷的牆，猶太人以某種方式看待自己，外邦人亦然。但他們的關係是全然錯誤的。因為每一方都各自造了一個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