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神的荣耀

卷一 神终极的心意 | 钟马田 Martyn Lloyd-Jones
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,这恩典是他在爱子里使我们成为可悦纳的。」(弗一6另译)

我们所已经思想过的一切,和使徒接着要告诉我们的一切,神都已经为我们作成了,这都是神「按着自己意旨所喜悦的」而作的(第5节)。他并不是因着受到我们里面任何事物所感动才作这一切的,这乃是完全出于他自己。救恩并不是根据人类的渴慕或祈求。因着本性,人类是在罪恶中的,并不渴慕得救。救恩并不是神这一面对人身上任何事物的回应,它是完全来自于神的。神是被自己的恩典、怜悯、与慈悲所推动的。使徒已经强调过这个真理,接下来他就要告诉我们神为什么要以这方式来行事。我们在此见到救赎背后伟大的动机,就是神内心与智慧中终极的目的,这救恩之伟大目的所造成的一切福分,全都是由它所引致的。这一切的终极动机是: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。」全是为了神的荣耀。

但令人震惊、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是,神定意要在我们身上、并藉着我们来彰显那荣耀。我们已经蒙召成为圣洁,并得着儿子的名分,为的是要藉我们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」。请留意这一切陈述是如何连结起来,以及这一切如何(包括个别地与整体地)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」。使徒向我们指明,我们应该如何根据这一切来看待自己,以及我们该如何来回应这一切。我们公开宣称自己是基督徒,其最好的试验莫过于看我们对这些事的态度。它是否与圣经提及神的救赎计划之任一方面所用的词语一致呢?圣经始终是令人悸动的词语来提到神儿子降生在这世界上。旧约时代的先知在预言神的儿子降世时也达到他们的顶峰。举例来说,请想想以赛亚如何在第四十章论到这事时,达到了他全书的极致。

所有先知书的作者也都一样。新约圣经接续这个主题,尤其是在那些探讨基督降世的荣耀经文中。保罗说:「大哉!敬虔的奥秘。」当他默想神在我们的救赎上的荣耀时,始终是迸涌出赞美和感谢来。这是这个世界上所曾发生、或将来要发生的事情中,最令人震惊的事。神的儿子从天上来到这个世界,始终是圣经中赞美、颂荣、与感谢的一个主题。所以我要问:我们是否也如此回应它呢?它在我们身上是否也有这种影响呢?我们既是人类,就都有表露我们的反应、我们的热心的倾向。你只要在星期六下午经过足球场,就会发现人们非常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感受。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他们听场演奏、或看见令他们欣悦之事的时候。当他们读了一本喜欢的书,就一定会告诉别人,并且谈论它。论到神的儿子降世,我们这些基督徒是否也有这样的反映呢?今天在教会外面的绝大多数人,甚至连听听福音都不肯,我有时很怕其主要原因是在于我们没有留给他们一种深刻的印象,觉得这是曾经发生过的最奇妙的事。我们没有照着应有的光景,来歌颂赞美他,来称颂神的恩典和荣耀。所以世人也就漠不关心。使徒在这节经文提醒我们,教会里面的整个气氛,应该是赞美的气氛: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,这恩典是他在爱子里所赐给我们的。」所以,就让我们继续来发掘,看看是什么事值得我们如此赞美、称颂、和感谢。

关于救恩,头一个、也是最伟大的一个真理是:它是神的荣耀的启示――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」,你若喜欢,也可以说是:「使他的荣耀得着称赞,就如他自己在他的恩典里面、并藉着他的恩典所显明的。」这是赞美的主要理由。我们几乎不可能谈论「神的荣耀」,因为我们的语言、我们的用词、我们的文字,都不足以表达它任何真实的含义。但我们可以说:「神的荣耀」就是神的基本性质,就是那使神为神的。希伯来书第一章第三节告诉我们说:主耶稣基督不单是神的位格的「真像」,也是神的荣耀所发的明亮和光辉。如果有一个词语是比其他任何词语更能形容神的,那就是「荣耀」这个词。它包括了美丽、威严,或者还有更好的,就是光辉。它也包括伟大、能力、与永恒的观念在内。这一切的词语全都包含在「荣耀」这个词语里面。我们不可能越过它。使徒约翰在他所写的头一封书信中,所用的词语也提示了这灿烂的光辉:「神就是光,在他毫无黑暗」(一5)。关于救恩,头一个、也是最大的一个真理是:它向我们启示出神的荣耀,神的威严、光辉。我们在旧约圣经中发现,这个词常常用来表达神直接的临在。列王纪上第八章里我们读到,耶和华的荣耀充满圣殿,有许多地方也都告诉我们,神的荣耀始终留在会幕和圣殿的最深处。在施恩座的约柜上面,有基路伯,神显现、临在(Shekinah)的荣耀也在那里。我们看到甚至连大祭司自己,都只获许一年一次进入至圣所去,而且无不带着血进去的,这是因为神的荣耀住在那里的缘故。那使我们对于神超然的荣耀略有概念,而且我们注意到,它一般而言都是与我们的得救的概念有关。荣耀与施恩座,一起出现在最里面的至圣所――「圣中之圣」

一般说来,提到神的荣耀时,总是以某种方式将它与神处理人类得救的问题连结起来。沿着整本旧约圣经来追溯这一点,是至为有趣的。相当令人惊讶的是,我们头一次见到它,是紧接在人类犯罪之后。在那以前,我们知道神与人、人与神一起在乐园中相交。一切都是十全十美,但哀哉!人类竟听从了魔鬼的话,他悖逆和犯罪的刑罚就是被逐出乐园。然后圣经就告诉我们说,在伊甸园东边,神安设了基路伯与发火焰的剑,以阻止人回到乐园和生命树那里。我们知道基路伯和发火焰的剑乃是神的荣耀的彰显;神的荣耀导致罪人的刑罚,并使他留在刑罚中,直到神向人启示了一条蒙赦免、与他和好的路。我们在创世记第十五章读到神赐给亚伯拉罕一个机会能以一窥「这道路」。同样的,在以色列人离开埃及前往迦南地的行程中,我们也看到白天有云柱、黑夜有火柱,一路引领他们。那就是一个实例,说明神把他那与他们的得救有关的荣耀向他的百姓彰显。

我们也记得以赛亚所作的描述,说到他蒙召作先知时所发生的事。他见到一个异象:圣殿被主的「衣裳下摆」遮满,他说:「因呼喊者的声音,门槛的根基震动,殿充满了烟云」(赛六1-4)。主的荣耀向他彰显,他就说:「我是嘴唇不洁的人。」因着这个经历,他极其谦卑。

但是当我们来读新约圣经的时候,就发现这个成分在其中说得更为清楚。在宣告道成肉身的抒情诗体中我们看到,当牧羊人在夜间看守羊群的时候,忽然有大队天兵喊着说:「在至高之处荣耀归与神」,紧接着就说「平安喜悦归与人」(和合本小字)。每一次提到救恩的时候,最为显眼的就是神的荣耀。救恩最主要的乃是启示那荣耀,无怪乎保罗在写给提摩太的信中说:所交托给他的,乃是「可称颂之神」「荣耀福音」。在写信给哥林多人的时候,他则说:「那吩咐光从黑暗里照出来的神,已经照在我们心里,叫我们得知神荣耀的光,显在耶稣基督的面上」(林后四6)。当神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,最重要的乃是把神的荣耀启示出来,「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」(约一14)。

这就是我们想到救恩时应该用的方式。它是否以惊奇、赞美、与震惊充满我们呢?我们是否明白蒙召是要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」呢?罪的主要因素乃是我们不把神的名所当得的荣耀归给他,同样地,救恩最重要的一件事乃是:它使我们得以体验神的荣耀。我们对罪的观点已经有所偏差了。我们很容易认为某些行为才是有罪的,而且当我们说我们犯了罪时,意思是我们作了某件错事,而且正在承担其后果。论到罪,这一切全是真的,但罪的真正本质却是:我们没有把神所当得的荣耀归给他。人之所以受造,原初就是为了要荣耀神,就如小本要理回答(Shorter Catechism)所提醒我们的:「人的主要目的,就是要荣耀神,并永远享受他,」而罪恶极可憎的特性,就是不荣耀神。同样地,当我们想到救恩的时候,我们首先想到的,也不应该是它能够把我们从某一些特定的罪、甚至从定罪中拯救出来。它当然包括这些在内,但它最主要的乃是,神的荣耀已经透过它向我们启示出来了,就是那照着我们的本相拥我们入怀之爱与恩典的荣耀。当我们想到救恩的时候,首先想到的应该始终是神的荣耀。根据圣经看来,传福音的时候若单单强调我们所得着的大益处、以及我们能在不同方面蒙解救,却从来不提这一切所启示出来之神的荣耀,这种传福音方式是应该受到批判的。

我们必须强调:我们的得救乃是神的荣耀至大与至高的彰显。神的荣耀彰显在神所作的每一件事上。它可以在大自然中见到――「诸天述说神的荣耀」(诗十九1)。我们之所以没有在其中见到这个荣耀,是因为罪使我们变得如此盲目。我们仰望天空,根据科学家的距离观点来想这些星星;但诗人却看见神的荣耀。神创造了星辰,将它们依序摆列,将行星安放在轨道上。季节变化也同样见证神的荣耀。但人类在罪中却看不见这一点,「敬拜事奉受造之物,不敬奉那造物的主。」神的荣耀彰显在花朵中,事实上,也彰显在一切受造之物里面,它们全都是他的「手」所造的(诗八篇),但人类在罪中却对此视而不见。

神的荣耀同样也可以在历史中见到。若深入察看,我们将会发现神掌管一切的历史。人们谈论他们的计划、野心、与战争;但很明显地,是神掌管这一切,这一切全都在他全能的手下。这尤其可以从旧约圣经的历史中见到,诸如洪水、出埃及、分开红海、分开约但河,尤其是神在西乃山上颁布律法的事件。

但我在此所要强调的是,从我们在主耶稣基督里所蒙的救赎中,我们可以看见神的荣耀达到了极致。首先,我们是在救赎中,能以最充分地见到神的智慧。我再重复一次,这可以在大自然中和历史中见到,但若要看见其真实的荣耀,你就必须「在耶稣基督的面上」来看它。

只有神的智慧能设计出我们的救恩。我们已经说过人类落在一切烦恼的光景中,都是罪所造成的后果。历史书籍告诉我们世人为此所作的一切。人类计划他的蓝图,企图建设他的乌托邦,想依靠教育、政治、以及其它无尽的补救措施,但现今世界的光景却证实这一切都已失败。正如保罗所提醒哥林多教会的,人类的智慧总是要「归于无有」的(林前二6;和合本译作「败亡」)。我再重复一次:只有神的智慧,才能设计出我们的得救。从以洪水来审判世界一事上,就可见到这一点。如果我们透过基督徒的见解来看事情,每一次听见雷电交加的轰隆声时,我们都会赞美神,并从中听见他的大能的彰显。但这一切仍然无法与他在救赎上的大能相比,一方面,他的大能击溃撒但,使他的工作归于无有;另一方面,则使我们领受一切积极的福分;这两方面都教导我们相同的功课。所以保罗在本章第十八至二十节说:「并且照明你们心中的眼睛,使你们知道他的恩召有何等指望,他在圣徒中得的基业有何等丰盛的荣耀,并知道他向我们这信的人所显的能力是何等浩大,就是照他在基督身上所运行的大能大力,使他从死里复活,叫他在天上坐在自己的右边。」为了要救赎我们,神必须对付撒但的权势和死亡的权势。他已经这么作了,而且掌握、并胜过他们,以及其他一切有损于我们福祉的事物。

神的荣耀也以同样的方式启示在他的圣洁和他的公义上,藉着摩西所赐之古老的律法,已经把神的圣洁、公义、和公平,以及他对罪的观点和定罪,全都启示出来了。但为了要充分看见神的圣洁和公义的彰显,我们必须赶紧来到加略山这里。基督为什么必须受死?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――神的圣洁!神是如此圣洁,以致他若没有解决罪的问题,就不能拯救罪人;除了他儿子的死以外,不可能有任何事物满足这位公义之神圣洁的要求。所以在十字架上,「神设立耶稣作挽回祭……好在今时显明他的义」(罗三25、26)。

但最重要的,神的荣耀是在他的恩典中向我们启示出来。我们心中必须会浮现一个问题:我们既是如此悖逆、傲慢自大、充满罪恶,神为什么还为我们的益处而作了一切?答案就在于他的恩典;但除非你「在耶稣基督的面上」看见它,以及由此照射出来的恩典,否则你将会对此一无所知。正是因为这个缘故,戴维斯(Samuel Davies)才在他的名诗中喊出:伟大真神,你真奇妙,一切作为,尽是无匹;但你恩典荣光更美,显得更为庄严、神圣。

在其中你看见他的爱、以及那爱的荣耀。

就着某个角度而言,我所已经提示的一个事实更为令人惊奇:神的荣耀至终要在我们身上、并藉着我们启示出来。神已经拣选我们成为圣洁,为此目的而预定我们得儿子的名分。藉着使我们成为儿女、成为圣洁,神把他圣洁的荣耀启示出来了。注意保罗在这卷书的第三章第十节如何说明这一点:「为要藉着教会,使天上执政的、掌权的,现在得知神百般的智慧。」使徒彼得则说:「天使也愿意详细察看这些事。」他们不完全明白这件事,但却「详细察看」它们。我们的主在约翰福音第十七章对父神说:「凡是我的都是你的,你的也是我的,并且我因他们得了荣耀」(第10节)。我们的主又说:「你们的光也当这样照在人前,叫他们看见你们的好行为,便将荣耀归给你们在天上的父」(太五16)。我们蒙召是要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」。我们生活行为、行事为人应该存着这种态度,好叫人看见我们的时候不得不说:「何等荣耀的神!除了全能神的荣耀以外,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解释这些人的言行举止。」

我们该如何根据这真理来看待自己呢?这是使徒的答案:我们已经蒙召了。我们知道他已经「在爱子里使我们成为可悦纳的」了。很可惜的,英文修订译本和修订标准本在这里的译法全都偏离了原意(中文圣经亦然)。它们译作「使他恩典的荣耀(他荣耀的恩典)得着称赞,这恩典是他在爱子里所赐给我们的」,但钦定本的译法则是:「在爱子里成为可悦纳的。」那比较接近使徒的原意,但甚至连这个译法也不足以表达真正的意思。使徒在此所用的这个字,正是路加福音第一章第二十八节所用的同一个字:「天使进去,对他说:蒙大恩的女子!我问你安,主和你同在了。」这个字的意思是「蒙大恩」。修订标准本译作「蒙恩人哪!我问你安。」英文修订本则作「你是蒙大恩的」。所以我们在这封书信中也应该以同样的方式来翻译它: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,我们知道他在爱子里已经赐大恩给我们了」。这肯定是使徒所极力要表达的意思!他论到我们的时候所用的字,与天使长论到童女马利亚时所用的是同一个字:「蒙大恩的女子!我问你安。」它的意思是:在世上所有的女人中,神已经拣选马利亚来孕育他的儿子。她是为此而受造的,好叫神的儿子可以进入她的腹中,并由她而生。

使徒也以类似的方式说到我们。他告诉我们说:我们已经被预定要得儿子的名分了。但甚至还有比这更大的!我们不单成为神的儿子,而且基督还进到我们里面来――「基督在你们里面――荣耀的盼望」(西一27;和合本作「基督在你们心里成了有荣耀的盼望」)。在肉身方面,他怎样进到马利亚里面,在属灵方面,他也照样进到我们――他的儿女――每一个人里面。「因此所要生的圣者,必称为神的儿子」(路一35)。是的!而且因为我们有分于神的性情,基督其实也生在我们里面,所以我们可以和马利亚一起称为「蒙大恩」的人。神已经拣选了我们,我们不知道为什么,但我们确实知道这意味着我们是「蒙大恩的」。在创立世界以前,神就已经以他无限的智慧和无限的爱、恩典、与怜悯,决定要使你和我成为「蒙大恩的」人,并决定我们靠着他的恩典,不单要蒙救赎脱离罪的残害和其后果,并蒙收纳进入神的家中,而且他自己的儿子还要内住在我们里面,我们的身体要成为「圣灵的殿」。这就是使徒对于基督徒的观念;而当我们在这世上度过此生时,这也应该是我们惯常对自己所抱的观念。

我身为一个基督徒,所是的一切为何会如此呢?只有一个答案:我已经藉着神的恩典「蒙大恩」了。我把所有的荣耀归给他――「夸口的,当指着主夸口」(林前一31;译按:「夸口」「荣耀」在英文是同一个字:glory)。这是不是你的救恩观呢?你是否把所有的荣耀都归给神呢?或是你仍为自己保留一些荣耀呢?你是不是说使你得救的是你的信念呢?若是如此,那你就亏缺了神的荣耀。荣耀是完全属于他的――「使他恩典的荣耀得着称赞,他在这恩典里,已经在爱子里大大恩待我们了」